赫連府的主院，虹園。

園外粉墻環護，綠柳垂絳，四面皆是九曲回廊。

園內，兩座雕欄玉砌的香榭亭樓比肩而立。其間甬路漫回，山石點綴，雅致盎然。

此時門樓前，赫連雲笙與和老家主兩人於一大理石桌對立而坐。兩人指尖各執一子，臉上皆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樣。

“這幾年，祖父的氣性越發大了。剛剛楚墨寒若不是看在赫連雲雅的份上，怕就怒了。”赫連雲笙擡手，好笑地看著凝神思慮的老家主，揶揄道。

“你這丫頭，真是沒良心。你祖父我能不知道那是當今四皇子嗎。若不是為你和憂兒出口氣，老頭子我才懶得開口。”

“祖父心存愛護，笙兒省得。只是下次莫要這般沖動，若是祖父出了事，笙兒豈不難辭其咎？”赫連雲笙放下棋子，擡手斟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上，這才相安無事。

“天高皇帝遠，能有何事。倒是你，此番回歸楚京，怕是受了不少流言侵蝕吧？”

“流言又如何，日子總歸還是要繼續的。況且，您孫女兒如今還是那等任人欺淩的人麽。”

“笙兒，你可怨祖父？”老家主放下茶盞，正色道。

“怨？以前或許有，可祖父不也在笙兒闖下滔天大禍之後救了笙兒一命麽。若是沒有祖父，怎麽可能有現在的赫連雲笙，怎麽可能有憂兒的存在。”

赫連雲笙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，淡淡地說道。以前的赫連雲笙或許是埋怨他的，可是，現代穿越而來的雲笙卻是對他心存感激的，這一點毋庸置疑。

老家主聽罷，臉上的神情也不是剛剛那般嚴肅。只不過想到自己的好孫女即將外嫁，老家主的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：“我聽說，聖上又給你賜婚了？”

“嗯。”聞言，赫連雲笙有一瞬間的呆楞，腦中閃過君墨堯那張妖孽的臉龐時，下意識地應了一聲。

“是哪家的公子？”

“連赫連雲雅都嫁了楚墨寒。我作為赫連家的嫡長女，定然也要嫁一位人中龍鳳。是鎮國王爺君墨堯。”

老家主一聽是君墨堯，心中說不出喜怒。再見她面上似乎不悅，以為她不願，便試探性地開口道：“若是笙兒不願嫁，祖父大不了再寫上一封請願書。赫連家的百世興榮，可不是人言堆起來的。”

“祖父，萬萬不可。爹爹如今在朝中位居丞相，姑姑又貴為中宮之主。前朝後宮本就令皇上忌憚。若是祖父再動用赫連家的勢力迫使皇上收回成命，怕是只會令狗急跳墻，反而折了我赫連家的百年根基。”

赫連雲笙搖頭，看向他的眸子中滿是認真。祖父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。

就是這樣認真的眼神，令赫連青山很是欣慰。

不愧是他赫連家的女兒，有他當年的風範。

“可你若這樣嫁入鎮國王府，別的不說，憂兒要如何自處？蘇家那老頭子，祖父是了解的很，而且君家那個小子對這個外祖很是孝順。不如明日，祖父先帶著憂兒去試探試探他的口風。想必有了他的庇護，你今後嫁入鎮國王府，君家那個臭小子也不敢給你臉色看。”

“祖父！您孫女兒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。君墨堯他一個病秧子，難不成還能欺負了我們母子？況且.....況且，他就是憂兒的親生父親。”赫連雲笙本想與君墨堯成親之後再把這件事告訴赫連青山，可眼下，若是她不給這老頭子吃一味定心丸，以他的脾氣，明日說不定真跑到蘇府鬧去了。

“什麽？！四年前那個欺負了你的男人就是君家那個臭小子？不行，等不了明日了，老夫現在就去蘇府找那個老頭子理論去！”老家主聽罷，是徹底地不淡定了。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！蘇府那個臭老頭年輕時候就不正經，生出來個外孫也是個不正經的！

“祖父！祖父淡定！這事兒暫且是個秘密。若您跑去蘇府一鬧，那這天下人不全都知道了麽。祖父您想，鎮國王府傳承幾百年，有多少人虎視眈眈。到了君墨堯這一代，皇宮裏哪個不想將他手中的兵權占為己有。若是讓有心人知道，憂兒就是君墨堯的親生兒子，那憂兒的處境堪憂啊！”赫連雲笙見他終於冷靜下來，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“照你這麽說來，似乎也有些道理。君家的地位特殊，雖然到了君墨堯這一代，似有些頹敗的趨勢，可只要兵權在君家一日，皇上及各方勢力就不會放松對君墨堯的監控。倒是我有些魯莽了。不過笙兒，對於君家與蘇家，你了解多少？”

“君家老祖君無厭，隨西楚開國皇帝楚玄征戰沙場幾十餘年，一把長劍橫掃大陸，一時間所向無敵。西楚也一躍成為四國之中的最強國。當時的楚皇感念其戰功深厚，賜君家鎮國王府，世代承襲鎮國王位，並給子孫後代留下遺詔，非謀逆罪不可廢其王位。二十年前，第五代鎮國王爺君玄燁戰死沙場，鎮國王妃蘇氏隨夫征戰也不知所蹤，君家無成年者主持大局，實力日益減弱。而蘇家，也在此時突然宣布退出官場，棄官從商。不過，我前幾日見過蘇家現任家主蘇逸，要說蘇家真的把心放在經商上，確實有幾分可疑。”

“你說的這些，都是些明面上的東西罷了。蘇家雖根基不深，但與我赫連家也算是有幾分世交。若不是因為蘇家女兒看上了君玄燁，蘇家也斷然不會進入官場。那個名利場，只要沾染上了，必定是萬劫不覆。若不然君家與蘇家也不會淪落到現在表面上這般。”赫連青山說到此處，目光越發黯淡，嘆了口氣，終是繼續說下去：

“我赫連家本不屑於與皇室打交道，可奈何你姑姑執意進宮。這也是為何當初我沒有強力阻止你父親入朝為官的原因。如你剛才所說，如今在旁人眼裏，我赫連家在官場可謂是一家獨大，風光無限，若是想要安然無恙的撤出，怕也是有心無力了。你父親這些年也是白活了。皇上如今既然將你指給君墨堯，就不該再讓赫連雲雅嫁與四殿下為妃。若是來日皇室與鎮國王府真的對立了，那我赫連家該如何自處！”

赫連雲笙一怔。

以如今的形勢看，君墨堯以後勢必會與皇室鬧掰。

祖父若是站在自己這邊就是將整個赫連家壓在君家身上。如此一來，君家若勝，赫連家自然無恙，若是敗，那楚皇便可以以謀逆罪廢了君墨堯連帶著滅了赫連家。祖父若是站在楚墨寒那邊，以楚皇的勢力加上赫連家的根基，君家最後免不了被廢的命運。

所以不管赫連家如何抉擇，得益的永遠都是楚皇！

“所以笙兒，祖父將整個赫連家交到你手上。祖父相信，現在以你的能力，定不會讓赫連家就這樣消失在西楚的歷史長河中！”

“祖父，您讓我接管赫連家，可以。但是在此之前，我還想問您最後一件事。”赫連雲笙狠狠地吸了一口氣，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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